第95章 胸襟(一)
许太夫人拉着萧氏的手,语重心长,“如今你家富贵了,自不愁吃穿。但要守住这富贵啊,得让孩子们读书。读书不一定是要考取功名,当然能考上更好。让他们读书,是让他们明白事理,记住之前遭的苦难,才知惜福。” 萧氏直听到心里去了,肃容道,“此事之前郡主,四爷都跟我家提过,我也一直搁心上呢。只我们家孩子吧,说出来不怕老太太和众位奶奶笑话,实在是野惯了,如今就算肯吃苦,怕也难学出来。且年纪都不算太小,日后到底要做什么,我心里也发着愁呢。” 她忽地想起一事,“之前府上大哥儿,提到什么太学,我正想向郡主请教呢,这是何处?” 太学,是由朝廷经办的,京城最高学府。 里面名师大儒云集,皇子也不时前来听课。但只有五品官员以上人家子弟,才有资格入学,还顶多两个。 以尉迟圭三品的官位,两个弟弟入学倒是够格了。 但问题,就算去了,能听得懂么? 萧氏一听,就摇头打了退堂鼓,“算了吧。我家小子,说实话,连字儿都没认全,哪好意思去那里丢脸?” 可许惜颜却有不同的见解,“府上公子若不是读书的料,难道就一辈子不见人?去太学院读书固然是要紧,但去交际同窗,更加要紧。” 尹二奶奶很是赞同,“哪里真能指望在那里读书?皆是要自家请先生的。那边大儒有时讲得太深,恐怕只有三爷去,才听得明白。咱家孩子去了,也只能说熏陶熏陶。回来依样画葫芦,讲给自家先生听,再给他们讲解一二罢了。” 许家如今两个太学名额,给了许松和许樵,是以她更清楚当中门道。 虽说许家如今并没有五品官,但有许观海这个学霸啊! 就算没有驸马加成,他是正经科举探花出身,太学院有时还要请他去讲课的,自然也有两个名额。 但许家两房仍是共有一个小家塾,请了一位纪姓的饱学先生,在家中授馆。辅导两个大的,也教授几个小的。 余下各房亲爹若有心力,也要盯着他们学业。 至于几个姑娘,虽也有跟着兄弟们一道读书,不过不强求。主要看各人,爱去不去。 以前,水平最高的是许桐。 但在前两年父亲放了外任之后,她也年纪渐长,便少去学堂,更多帮着母亲打理家务。 近来最用功的,却是许云槿。 许惜颜借她那两本书看完之后,一本还了,那个话本册子,被念念不忘的成安公主要走了。 许观海不给她写,她自找人重写去。 还书时,许惜颜又给妹妹挑了两本。 这回有一本史书,许云槿有些看不太懂,也不敢总去烦许惜颜,便时常跑去请教纪先生。 纪先生听说是许惜颜借的,倒有些兴趣。 横竖姑娘家读书,又不用求取功名,不必照着规矩来,纪先生便信马由缰,直抒胸臆,至于要怎么理解,端看个人。 弄得许云槿如今只觉好似打开了一个新世界,看人看事,想法都不同了。 这边尹二奶奶又告诉萧氏,其实太学里也分三六九等,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多了去了。只要事先跟夫子们说清楚,也不会故意难为他们,让人当众丢脸。 所以有机会,还是去的好。 萧氏正心动着,余大奶奶心直口快,“我们想去都没得去,你家既有这名额,何必浪费?” 许惜颜忽地道,“大婶婶想送楠弟去?” 余大奶奶倒怔了,“他?他还小了点,我们二房要送,也该送椿哥儿去见识见识。” 卢二奶奶忙道,“亏大嫂子总想着我们椿哥儿,只他在家里念书,也挺好的。” 不是不想去,而是如今家中就两个名额,若她儿子要去,岂不要挤到别人?不太好。 余大奶奶是看出来了,许惜颜轻易不发话。她若发话,必有她的道理。 于是正色道,“不是总想着他,是椿哥儿本就爱读书。他若是个贪玩孩子,我就不说这话了。” 卢二奶奶还待推辞,许惜颜道,“我获封朝廷郡主,论理也该有两个名额。若椿大哥哥想去,拿一个便是。” 这,这也对啊! 郡主正三品,比尉迟圭还名正言顺呢。 只是余大奶奶和卢二奶奶,反倒面面相觑,犹豫起来。 许太夫人微微一笑,“怎么不说话了?二丫头年纪虽小,却不是乱说笑的。她若有心,就让椿哥儿去吧。” 余大奶奶神色犹豫,“这,这不大好吧?三爷那儿,几个哥儿也大了。” 到底人家才是亲生姐弟,她们是隔了房的。 这名额就算许家没人去,拿出去做人情,也好大一份。 卢二奶奶都站了起来,“我们就顺嘴那么一说,可真不是有心……” 别以为她们妯娌串了台子,故意说这话,算计侄女。 邹大太太显然就是这么想的。 就算是许惜颜的名额,但说到底,也是许家长房的事情,哪能由着个小姑娘说了算? “知道你们不是故意,只这事吧,还是跟三爷商量一下的好。毕竟椿哥儿学得怎么样,咱们也不清楚。” 她想的是,这么一拖延,回头长房就好发话了。 许惜颜却一脸淡然,“方才二伯娘都说了,去那太学也未见得就能学到什么,结识交际才是要紧。如今既说起来,干脆两个名额都用了吧。曾祖母,还有一个,我想给四叔,可以么?” 什么? 这回连余大奶奶都坐不住,站了起来,“这这,这是从哪里说的?一个我们都消受不起了,如何敢要两个?” 许太夫人赞赏的看了许惜颜一眼,又瞟了脸色越发不好的邹大太太一眼,对两个侄媳妇道。 “都坐下吧,又不是什么大事,值得如此?横竖三爷不是去给我搬香案了么?找个人催催,赶紧过来,把事情说定便是。” 邹大太太身边心腹婆子极有眼色,“奴婢这就去!” 顿时火烧屁股般,赶着走了。 邹大太太暗松了口气。 自己人先去报信,就有搅黄的希望了。 就算给二房一个名额,另一个却非留下不可。